最是無情是冬風，一夜吹過天下白。

江南的十二月已早早入了冬天。陰冷的北風呼呼的刮個不停，再過一個月就是春節了。

但建康城內冇有絲毫的過節的氛圍。街道的死灰一般的寂靜。皇宮門口颳著的燈籠，在風中咯吱咯吱的搖擺著，燈籠內的燭火胡明忽滅。

皇宮大內中，燈火通明，歌曲昇平。太極殿內皇帝背北南向躺坐在龍床上，前麵桌子上擺放著各種珍饈美味。皇帝一杯接一杯的自斟自飲著。遠處底下兩旁稀稀鬆鬆地坐著文武兩班大臣，大臣們如同死屍一樣，都在有事無事的附和著高高在上的皇帝。

大殿中間，一群宮娥圍著一個宮妃正在翩翩起舞，宮妃唱道：“假樂聖後，實天誕德。積美自中，王猷四塞。龍飛在天，儀形萬國。欽明惟神，臨朝淵默。不言之化，品物鹹得。告成於天，銘勳是勒。翼翼厥猷，亹亹其仁。從命創製，因定和神。海外有截，九國無塵。冕旒司契，垂拱臨民。乃舞《凱容》，欽若天人。純嘏孔休，萬載彌新。”，這首樂府歌，乃是本朝《後舞凱容》歌辭。兩旁的樂工們演奏著樂曲，歌聲附和著音律顯得十分動聽。

皇帝身穿袞衣，以絲為質，上畫五爪金龍，並加上金銀的裝飾，稱之為天衣。頭戴通天冠，身材胖胖的顯得有些臃腫。堂堂的天朝，哪還有一點上下尊卑，堂皇的大殿就像酒肆一樣亂鬨哄的，底下的大臣，一個個冇有了體統，有擼起袖子，劃拳喝酒的，有的則嘴的呼呼大睡。

突然皇帝朝著底下死屍一般的忠臣大吼一聲，“現在叛軍就在建康城外，諸位卿家可有良策退敵。”。但他喊出來的話，早被淹冇在歌聲，曲聲和眾大臣推杯換盞，觥籌交錯的聲音中。

皇帝又重重的喊了一次，“眾卿家可有良策退敵”，可底下的大臣們，哪裡能聽到，或者又有誰是想聽到他的話呢。

底下的大臣都有各自的算盤，在他們看來，換誰當皇帝都一樣，如果本朝要是有幸退敵，那麼他們就是從龍護駕的功臣，要是叛軍贏了，高高在上的那個皇帝的頭顱，就是給新朝皇帝的投名狀。不管怎麼樣，他們都會贏。

大臣們都心領神會，所以都喝得個爛醉。有的肆無忌憚的大聲吆喝，全然不顧什麼朝堂，什麼皇帝。

見底下冇有人回答，皇帝憤怒了，他站起來把前麵桌子上的酒杯，佳肴全都推倒，酒水，羹湯撒了一桌子，又緊跟著一腳踢到了桌子。酒杯，飯盞從台階上滴裡噹啷滾了下來，一直滾到了大殿中心。

剛纔還在翩翩起舞的宮娥們，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壞了，和樂工們齊刷刷的跪在大殿上，底下大臣一陣慌亂，都停止了喧鬨聲，也都分文武兩班，齊刷刷的跪下。誰也不敢發出一絲聲響，整個大殿上靜的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得見。

“有什麼可以退敵之策！”皇帝又說重重的說了一次。

底下的大臣們還是不動聲色。皇帝氣的滿臉通紅，正要繼續說下去。剛剛跳舞的宮妃，站出來，跪在殿前。柔聲柔語地說道：“陛下，我天朝國富民豐。陛下英明神武，眾位大臣忠心耿耿，切莫為哪些宵小賊寇傷了神思。”。

皇帝看了一眼愛妃桃花般的臉龐，頓時怒氣消了大半。向下一揮手，“朕累了，眾卿家退下”。

“謝主隆恩，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。”底下的眾大臣和宮娥樂工們如同得了大赦一樣，紛紛退出宮外。

一個大臣長長地籲了一口氣，後憤憤的道，“這個昏君，平日裡愛的是酒和女色，寵幸潘妃、莫崇兒、阮法真三人。把太祖皇帝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糟蹋了個亂七八糟。現平日裡豬狗一樣的奴役我們，以良言為毒，以佞言為蜜。他死不足惜，隻可惜我天朝30年江山社稷毀於一旦”。旁邊一個大臣，拍了拍他，附到耳邊道“噤聲，小心被那三個奸賊的細作聽到。現今奸臣當道，閉塞言路，我等能保住身家要領足以，不可再生事端”。

皇宮太極殿大殿內空蕩蕩的，隻剩龍床上坐著皇帝和陪在一旁的愛妃潘氏。

皇帝憂心忡忡。據斥候來報，叛軍已在城外駐紮，最近幾日就要攻城。前幾月已經發了勤王詔書，可遲遲不見勤王的兵過來。

可恨這些各地的鎮軍，吃著我天朝的俸祿，卻坐觀成敗。

潘妃見皇帝臉色有些不好看，寬慰道，“陛下且放寬些心，叛軍不過是一時氣運，到時自會瓦解。陛下且飲了這杯酒再作計較。”，說著遞上一杯酒。

皇帝接過，一口飲儘。連續喝了幾杯酒，皇帝有些醉意。

“朕年少即位，朝廷缺少良佐之才，先有族內江祏蕭遙光密謀反叛，後又有蕭坦之、徐孝嗣等專擅朝政，乃朕乾綱獨斷，彼等依次被誅。劉暄是的我親舅舅奈何反叛！朕不得以誅殺之。況先皇駕崩前，曾當麵囑咐朕，‘凡事不可落人後，落人後則受製於人’，所以朕對於殺伐決斷在所不惜”。潘妃附和道，“陛下乃真龍天子，彼等凡夫怎能知道陛下憂心思。縱然他人都辜負陛下，妾此生必不辜負陛下厚恩。”。

不覺夜色已深，相攜而入椒房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