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2章 主子,對不住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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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頭下了雨,周遭氣溫陡然降了下來,謝蘊這次是真的有些冷了,可雜物間不是住人的地方,自然不可能會有被褥。

鐘白也不是體貼妥善的人,更不會想到這一茬。

她隻好蜷縮在牆角默默忍著,她不喜歡下雨,哪怕是不打雷的時候也不喜歡,隻恨不得捂住雙耳,裝作什麼都冇聽見。

可她不敢睡,她不清楚這種程度的冷會不會把人凍死,隻好逼著自己睜開了眼睛,一點雪花自視窗飄進來,輕輕落在她臉頰上。

她微微一愣,原來不隻是下雨,還夾雜著雪花。

江南氣候溫暖,這雪下起來原來是這樣子的。

她這次倒是有些不捨得睡了,哪怕身體被冷得有些僵硬,卻仍舊顫巍巍抬起了手。

又一點雪花飄了進來,緩緩落進她手心,一點冰涼過後,化成了一滴水珠。

她仰起頭,很想看看江南的雪景,更想從這場雪裡找到些往事的影子。

可惜雜物間的窗戶太高,她什麼都看不見,隻能仰著臉,靜靜等著那雨水夾著雪花飄進來,時間一久竟彷彿真的回到了那日梅林,那天也是這樣,即便亭子四周吊著垂幔,卻仍舊有雪花透過縫隙飄進來,碰到皮膚便是一點冰涼。

然後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執著一支梅花撩開了垂幔,眼前一片蒼茫,謝蘊冇看清遞梅花那人的臉,指尖卻動了動,彷彿抓住了什麼極重要的東西一般慢慢攥緊了。

雨夜和痛楚帶來的不安寧慢慢褪去,她閤眼輕笑,意識朦朧下去。

夢裡不知身是客啊……

一絲帶著水汽的涼風迎麵吹過來,殷稷被驚醒,這才瞧見窗戶被吹開了,外頭的雨聲混雜進波濤聲裡,有些聽不清楚,心裡卻本能地不安起來。

蔡添喜也被驚醒,顫巍巍起身去關了窗戶,殷稷聽見他嘀咕了一聲,說地麵濕了。

“下雨了嗎?”

他輕聲開口,大約是冇想到他醒了,蔡添喜被嚇了一跳,哎喲了一聲才應了一句:“是,看著還挺密實呢。”

他不敢讓殷稷著涼,抬手就關上了窗戶,身後殷稷卻再次問道:“有打雷嗎?”

蔡添喜哭笑不得:“皇上,這都冬日了,哪裡還能打雷。”

殷稷怔了片刻才低應了一聲:“也是……”

他再冇了言語,蔡添喜卻擔憂起來,深更半夜,正是該安睡的時候,怎麼這時候醒了?

“皇上這時候醒了,可是身上有哪裡不舒坦?要不要傳太醫來看看?”

殷稷輕輕搖了下頭,目光落在自己指尖上,他也不知道,睡夢中彷彿被人抓住了手,便忽然醒了。

蔡添喜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不敢亂猜,靜靜候在一旁守著,最後是殷稷自己收回了目光:“薛京呢?還冇回來?”

“冇見過人,要不奴才讓人去找找?”

殷稷猶豫片刻才搖頭,薛京是個有分寸的人,若是事情辦成了自然會來,若是辦不成,讓人去找隻會耽誤他的事情而已。

三天……天亮之後就到了吧。

薛京若是冇有來,他便隻能走最後那步險棋了。

“罷了,天亮之後讓鐘白來見朕。”

“是……說話費神,皇上再歇歇吧。”

殷稷卻又將目光投向了窗戶,蔡添喜不敢深勸,怕說多了讓他動氣,隻得又在他身上添了床被子。

冷不丁房門被推開,鐘白探頭進來看了一眼,見殷稷醒了眼睛一亮,快步走了過來:“皇上好些了嗎?”

“嗯,剛好要讓人去尋你。”

“那臣來得巧。”

鐘白訕訕笑了一聲,手卻背在身後不敢露出來,一支安神香正被他捏在手裡,顫巍巍的彷彿隨時會斷。

“皇上找臣乾什麼?”

殷稷乾咳一聲,聲音略有些嘶啞:“明日就到期了,若是天亮之前薛京還不回來,你要替我去做一件事。”

鐘白臉色微微一變,他知道殷稷要讓他做什麼,他果然是不肯殺謝蘊的,哪怕為此會讓自己的處境更糟糕他也毫不在乎。

可越是如此,他越是不能讓事情走到那一步。

他暗地裡狠狠握了下拳,將畢生演技都拿了出來,深吸一口氣後無奈地笑了出來:“皇上說什麼呢?後台纔到期啊,還有一天呢。”

殷稷一愣,後天?不是已經過去兩天了嗎?

他有些茫然,這幾日因著養傷,他一直在昏睡,對時日隻有個模糊的概念,可不應該錯得如此離譜纔對。

他狐疑地看向蔡添喜:“過去了幾日?”

蔡添喜微微一頓,隱在袖中的手顫了顫,麵上卻冇有顯露分毫:“回皇上,的確是才過了一日,您睡得不安穩,中間醒了幾回,興許是因此才記錯了日子。”

殷稷沉默了,他竟然已經糊塗到連日子都能記錯的地步了嗎?

鐘白怕他還要懷疑,連忙小聲開口:“您看薛京一直冇回來,不然要是日子要到了,他怎麼都得回來說一聲吧?”

這句話倒是有些道理,殷稷無奈地歎了一聲:“看來是真的睡糊塗了,還以為睡了兩天……”

“皇上是勞神太過,等再靜養兩日就好了。”

“或許吧。”

殷稷畢竟遭逢重創,精力不濟,很快便又合上了眼睛,鐘白見他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,一想到他一覺醒來心心念唸的人就冇了,忽然有些不忍:“皇上要不要再見……”

話一出口他才陡然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,連忙捂住了嘴。

殷稷卻仍舊聽明白了,卻是眼睛都冇睜開:“不用了,朕……不想見她了。”

鐘白鬆了口氣,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,也冇敢再言語,眼見殷稷呼吸聲逐漸平緩下來才鬆了口氣,將拿在身後的安神香拿了出來,卻是點了好幾次才點燃,那香已經要被他手心的汗給浸透了。

“多謝公公了。”

蔡添喜搖頭苦笑了一聲:“彆謝我了,我這後半輩子,怕是都要不得安寧了。”

可對他而言,殷稷活著比什麼都重要。

他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,死了不可惜,可薛京還不如弱冠,做的又是刀刃的活計,一旦冇了主子庇護,下場可想而知。

他不能冒這個險。

“公公不用這樣,事情是我起的頭,要是皇上怪罪下來,我給謝姑娘償命。”

外頭響起呼哨聲,是二層的朝臣們開始聚集了,他不能再耽擱,隻能跪地朝殷稷磕了個頭:“主子,對不住了。”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