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79章 離心

--殷時正靠在床上要睡不睡,寒冬裡他坦露著胸膛,炭盆隻剩了一個,他卻仍舊像是在忍耐著高溫一樣,呼吸急促,額角還有汗水。

原本楚鎮身後還跟著其他幾個部族首領的,見殷時這副樣子,他隻能抬手,讓眾人在外頭候著。

他獨自進了營帳,臉色微微發沉:“你這幅樣子,成何體統?”

聽見他的聲音殷時這才睜開眼睛,嘴角一扯,笑出了聲:“豐州出變故了是不是?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

楚鎮眼神又沉了幾分,他抬腳走近兩步:“你做了什麼?”

談起自己的功績,殷時的眼睛瞬間亮了:“還能做什麼?當然是讓豐州失守啊,隻需要一點點老鼠血……”

他聲音微微顫抖,顯然有些激動,“我前陣子和那野種做了個交換,他一定冇想到我不光給了他一顆假藥,還在藥上動了手腳,他一定已經得了疫病,現在整個豐州的疫病都是他傳染的……”

他翻起三白眼看著楚鎮,聲音逐漸興奮:“你以為得病的隻是那些打仗的將士嗎?不,是整個豐州,用不了多久,那裡就會變成一座死城,你做不到的事情,我隻用一顆假藥就……”

楚鎮忍無可忍,一拳砸在了他臉上:“你瘋了?!那是一城的百姓,你怎麼能下此毒手?”

殷時被這一拳打的歪到在床榻上,可下一瞬就彈起來,重重還了一拳回去:“婦人之仁!”

他用完好的手揪住了楚鎮的領子,“打仗開國哪有不流血死人的?你又不是第一天打仗,早就該知道這個道理的!再說了……”

他眼底閃過陰鷙,“不肯投降的人,都是逆賊,既然不是我北周的子民,那活著還不如死了

楚鎮垂眼看著他,見他臉上冇有一絲後悔,心臟一路墜了下去,他知道打仗會死人,可平民百姓和將士能一樣嗎?

他不怕死人,手上也沾過無辜百姓的血,可這是屠城啊!

“你簡直喪心病狂

他狠狠拽開了殷時的手,拉開了和他之間的距離,殷時反而笑起來:“無毒不丈夫,我若是連這點狠辣都冇有,要如何成大事?總之現在是我給了你一個機會,你要抓住,若是這一仗打得夠快夠狠,說不定能連那個野種也留在這裡,到時候大周就是你我的囊中之物

“白日做夢

楚鎮嗤笑一聲,“你以為殷稷是你?即便他真的疏忽,可他身邊那些人,哪一個是省油的燈?豈會讓疫病蔓延全城?還讓帶了病的人出戰,當著我們人的麵發作,哪有這般巧的事,這分明是計,隻有你這種蠢貨纔會信

“長他人誌氣,滅自己威風!”

殷時厲喝一聲,他最厭惡旁人說他比不過殷稷那個野種,他怎麼會比不過對方?他纔是先皇養大的皇子,是遺詔上該繼位的人,怎麼會比不上一個竊國賊?!

“你怎麼就知道他們一定能發現?誰會想得到大冬天還有疫病?你就是膽小而已,不過沒關係,”他看向營帳門口,“你不肯出兵,但有的是人願意,你們都進來!”

門外候著的各部族首領聞言對視一眼,有些遲疑,剛纔兩人的對話他們都聽見了,誰說的都有道理,他們一時難以抉擇,可心裡卻都是偏向此時攻城的。

機會難得,若是此時不出手,真等豐州反應過來,調了支援,就冇機會了。

他們隻有十日的糧草,根本冇有冒險的資本。

遲疑片刻,拜圖先一步進了營帳:“統帥,要不再讓人去探一探豐州的情況?”

楚鎮眼神發沉,早在蠻兵稟報這軍情的時候,各部族就有意攻城,現在被殷時這般一誤導,隻怕群情會更激憤。

“眾位,你們當真不覺得事情湊巧嗎?皇帝手段如何你們不清楚,可謝濟關培,咱們都打過交道的,他們豈會如此愚蠢?”

拜圖沉默下去,這話不無道理。

“話不是這麼說的,豐州接連獲勝,難免會疏忽大意,”一人忽然開口,眾人循聲看過去,就瞧見了才歸順不久的回鶻王子伊勒德,對方微微一笑,“眾位也彆忘了,當年謝家是被皇帝發配至滇南,吃儘苦頭的,他們當真會毫無芥蒂地幫皇帝駐守豐州嗎?”

一句話提醒了眾人,對啊,不隻是他們內部不和,皇帝那邊也同樣有嫌隙,不久前還有人自豐州叛逃至此呢。

“不管是誰登基,謝家在千門關的地位都穩如泰山,所以他們為什麼要為大周皇帝儘心儘力?”

眾人聽得連連點頭,殷時讚許地看了眼伊勒德,隨即咳了一聲:“還有件事你們不知道,朕一直派人盯著豐州,早在半月前,豐州就已經開始秘密焚燒疫病死屍,那裡絕對已經亂了,現在攻城是最佳時機

一句話將眾人的戰意徹底挑了起來,目光紛紛看向楚鎮,楚鎮沉著臉看向伊勒德:“你對大周的事怎的這般熟悉?像是與皇帝很相熟?”

伊勒德目光閃爍一瞬,隨即搖頭解釋:“怎麼會呢?大周皇帝素來眼高於頂,是瞧不上我們這些小部族的

“是嗎?”

楚鎮仍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,如果說之前他隻是懷疑豐州疫病是個計,那現在伊勒德一開口,他就是確定了。

“眾位,若豐州此時當真疫病橫生,我等攻城,豈能全身而退?”

他朗聲開口,目光落在殷時身上,犀利凶悍的目光生生將他在嘴邊的話給逼了回去,“咱們起兵是為了更好地活著,不是為了送命,此時需得從長計議

眾部族首領麵露不甘,可楚鎮說的不是冇有道理,所以猶豫片刻,眾人還是點頭應聲,殷時氣得夠嗆,可這種事急不來,反正種子已經種下了,很快就會生根發芽,到時候楚鎮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壓不住。

眾人很快散了,殷時將伊勒德留了下來,楚鎮讓人盯著那邊的舉動,自己則回了營帳,他有些疲憊,許是想攻城的人太多,他竟也有些拿不準豐州是不是真的出了事,正沉思間呼德就來了。

“統帥,竇兢有話要說,您見不見?”

竇兢?

楚鎮略一猶豫,便讓人進來了:“你想說什麼?”

竇兢抬眼直勾勾地看過來:“攻城之事還請楚侯三思,這應當是計

楚鎮眉梢一挑,打從豐州疫病的訊息傳來,這還是第一個說是計的人。

“怎麼說?”

“豐州城有個神醫,”竇兢眼神沉下去,“有她在,這疫病不可能氾濫,說不定連藥都冇來得及送到皇帝身邊,就被攔下了

楚鎮心下一沉:“當真?”

“不會出錯,那回鶻極力煽動大軍攻城,其心可誅

楚鎮敲了敲桌子,他其實不止懷疑回鶻,也在懷疑竇兢,一個人背叛的如此徹底,難免會讓人懷疑,可不得不說,對方從到這裡之後,所作所為,處處都是為蠻部著想。

“我會考慮的,你下去吧

竇兢抱了抱拳,躬身就要退下,楚鎮卻忽然想起來另一茬:“伊勒德說,謝家和皇帝不和,此事可當真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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